日光微笑的部落格

過去在看日劇時常不解，為何日本不倫或外遇沒有通姦罪？

日本文學對於性的描述尺度大膽裸露，而且幾乎每個成名作家都或多或少有這類的小說內容，

而這與儒家文化影響下的華文作家多避談性愛的習慣是截然不同的。

在閱讀了《源氏物語》後倒是得到了些許解答。

別誤以為《源氏物語》是性愛描摹的起源者，

實際上，此書裡主人翁的生活雖荒淫無度，

全書卻沒有一個性愛過程的描述，而保持了通篇一脈的優雅情調。

但裡面頻繁出現的「訪夜婚」的習俗，倒可以成為理解日本文化的兩性關係之基礎。

平安時代的貴族男性，時代的氛圍就是以風流好色為時尚。

當時男性只要看準目標，就可以偷渡夜訪霸王硬上弓，造成既成事實即完成娶嫁儀式，

之後男性將先暫住女家，直至男方準備好後（這個時間可能數周，也可能數年），才重新迎接女方入門。

從《源氏物語》的描述裡，這個訪夜婚的過程雖不乏半推半就，

但不少形同被迫，很多女性是不得已嫁給對方的。

訪夜婚的男子甚至還可能闖錯了門，也將錯就錯成其好事。

但訪了夜婚，卻不履行婚約的；或是女方已名花有主，卻照訪不誤的也為數不少，

這就成就了許多無疾而終的戀愛故事。

主人翁源氏是個浪蕩貴族，他夜訪的對象從比他年長的繼母到年輕女子；

從未婚到已婚的；連五、六十歲的老太太（那個年代已屬高齡）都不放過；

包括十歲小女孩都覬覦，甚至不惜以養父的身分將之養大成人，再納為妻妾。

源氏的行徑簡直令人不齒，但通書卻對此行跡卻沒有太多的責難，

頂多訴諸：此漁色習性真是令人傷腦筋啊！

初覽這樣的內容是很不適應的，

外子不斷提醒我，勿用現存既有價值觀評價一千年前的文學作品。

學歷史的吾兒也辯稱，中國在漢唐以前的宮闈生活也頗為混亂，

武則天與楊貴妃不都是父奪子媳嗎？

而中國許多價值觀，特別是女性貞操觀念的強調都是宋代以後的事了。

對岸學者姚繼中的《源氏物語與中國傳統文化》一書裡也提到，

日本源學家都強調，這是一本不能用道德觀念來看待的作品，

他們看重的是其文字所傳遞的美感，並把男女情欲的題材昇華為審美的對象，

而男女感情的挫折歷程反映的則是百分之百日本文學的「物哀」精神。

姚繼中整理了閱讀《源氏物語》的五大地雷誤區，

以中國傳統道德觀念越讀此書就是其中一個誤區。

他甚至認為，《源氏物語》之所以如此晚才翻譯成中文

（英譯本是1921年，而中譯本到八零年代才問世，法文與德文都比中譯本早了幾十年），

除了中國老大哥的心態作祟以外，

裡面頻頻出現的亂倫與混亂的兩性關係的內容，也是原因之一。

換言之，我也是經過了心理調整，

練習用「更專業的閱讀態度」才接受了這本書，並感受到它的美好！

當《源氏物語》以傳統文學的巨匠之姿屹立於前時，

不難理解，即使全書無一字臨摹性愛，無一字不優雅，

日本文學的精神尺度已經無限自由了，

後來的作家，如谷崎潤一郎、川端康成等一系列名家，

以淒美的日本情調描寫幾近變態露骨的兩性關係，約莫也是繼承了這種傳統，而視為理所當然了。

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下，外遇與不倫就算飽受批評，

倒不至於違法，也就不足為怪了。

《源氏物語》裡的女性角色，

扮演著男性的附庸或是作為男性謀取更高利益的媒介途徑，是非常明確的。

而這種男尊女卑的古代價值觀舉世皆然，也不必意外，

但平安時代對女性的貞操，

雖挑剔（失貞者會失去成為正夫人的資格，是否因此失寵卻依人而異），

卻不至於視為女性唯一的存在價值，依然是令人安慰的。